<當西施遇上聖女貞德>  

「唉!」西施眉心微皺,有點小憂鬱時的她特別有氣質。

日子真是難熬啊,西施心裡想著。她轉動著眼珠四下張望,一眼望去,全部都是沉睡的書、文具。每天晚上百貨公司打烊後,這間位於百貨公司高樓層的書局,就像個古墓,沒有人聲沒有燈光,只有靜候一夜,等著明天百貨公司再度開張才又有生氣。

其實,就算是百貨公司的營業時間又怎樣呢?大家來到百貨公司的書局,看書的人還有一些,可是幾乎都不買,每個人都只想來看看免錢的書,看完又放回去。

  所以囉,這就是中國古代的美女──西施,感到孤單的原因,因為她的畫像,只能住在書裡的插圖,不知哪一年哪一天,她住的那本書《古今中外的典範女性》才會被買走。

  天天眼巴巴地等著被買走,這就是西施的日常生活,她真覺得自己是個深宮怨婦呢,住在這麼華麗的百貨公司書店,還不如住在網路書店的倉庫,因為百貨公司的書不打折,大家都往有打折的網路書店購買去了。

西施在黑夜中,正想把盤起的頭髮放下,突然聽到有個厚重低沉的聲音, 「唉!」

咦,鬧鬼了嗎?還是我有幻聽?

西施豎起耳朵,心裡有一點毛毛的,畢竟四下黑暗,這不會是個書店驚魂夜  吧?

 「是我啦!」西施沒聽錯,不太標準的國語繼續傳來。

 「你是誰?」西施聲音微微地發抖。

 「我是你的鄰居,我叫聖女貞德。」聖女貞德是個法國人,但是她現在的身份,是和中國古典美女西施,一起住在同一本書上,她們的畫像,被印在二篇前後相鄰的文章中。貞德手持古劍,身穿騎士服,帥氣得不得了,西施則是長髮盤起,一臉古典像。

  「喔,是你,你也會講話喔。」西施有點驚訝。

 「是啊,剛剛我聽到你在歎氣。怎麼了?」貞德的國語口音有外國腔。

 「日子無聊啊,每天被困在這裡。」西施的嗓音原本是嬌滴滴的,但這時聲音卻變得無精打彩,有點悶。

  「原來你也跟我一樣,不喜歡這種無聊的感覺。」貞德說。

 「如果能偶爾出去透透氣就好了。」西施說。

 說完,西施突然覺得頭暈,身體開始感到輕微的晃動,接著,又越搖越厲害。

  「是地震!」貞德比較機靈,「快,快逃!」貞德說完,馬上衝出書頁,還把西施也從書中拉了出來。

  停了,才幾秒地震就停了,可是,一個很年輕的法國女人,看起來跟少女差不多的──貞德,和另一個中國古典美人,西施,已經站在書店的地板上了。

她們二人在黑暗中感覺著對方,又驚訝又害怕。

「為什麼我們可以跳出來?」西施說。

「我也不知道耶,搞不好是製作過程出了點差錯。」貞德膽子很大,不過,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跳出書中的。

接著,她們聽到一個聲音在說:「以前你們二個,在法國和在中國,都是以愛國著稱,為國家奉獻犠牲很多,所以我特准你們可以出來透透氣,算是對你們的獎勵。」聲音像從天上傳來,但一抬頭,什麼也看不見。

  「請問您是誰?」貞德馬上就問。

  「我是畫神,住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,但是我看得見你們。」畫神的聲音聽起來很慈愛。

  「畫神您好!可是我們可以去哪裡呢?將來要怎麼回到書上?」西施有些擔心。

  「放心地去體驗不同的人生吧,時間到了,自然你們就可以回來,去吧!」

  畫神用堅定的口氣說完後,四周便颳起一陣風,把西施和貞德捲出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書局之外,落在一個幼稚園之中。
 
1.幼稚園老師

  「老師早!」西施和貞德變成幼稚園老師了,這家幼稚園強調國際性跟跨國界,所以有外國籍的老師,但是她們統統都像貞德一樣,會講國語。

 正是上學時間,小朋友們陸續地進來了。

 有一個小朋友一直在哭,哭得好可憐,在門口不肯進來。

 「不要進去,我不要。」西施老師走過去,蹲下來摸摸他的頭。

  「小朋友怎麼了,跟西施老師說好嗎?」西施溫柔的嗓音像有安撫的力量,第一週上幼稚園的小朋友,一聽到她的聲音,又看到她美麗的臉孔,馬上就不哭了,媽媽鬆了一口氣,對西施老師露出稱讚的眼神,然後就放心地走了。

 這個小朋友叫做小軒軒。小軒軒念小白兔班,也就是小班的意思,他已經連續幾天,都在門口哭著不肯進來了,只有西施老師有這種魔力,讓他終結哭著上學的日子。

  這一天,西施和貞德合教小白兔班,唱唱跳跳又要照顧到每個小孩,累得不得了。這一班的小孩人數雖然不多,但是現在的父母生小孩生得少,個個都是捧在手心裡的寶貝,並不是每個小孩都是順從老師的,例如,其中有個小孩,叫做小景,同學們都很愛跟他一起玩,可是在老師眼中,他卻是個不合作的頭痛人物。

  今天的團體討論時間,由貞德老師幫大家複習昆蟲的特徵。小景很興奮,莫名奇妙冒出一句話:「我也是昆蟲。」

  貞德老師:「小景,你說你也是昆蟲,那老師問你,你有沒有頭?」

  小景:「有,我有頭。」

  貞德老師又問:「那你有沒有胸部?」

  小景點點頭,說:「有,我有胸部。」

  貞德老師說:「那小景,老師再問你,你有沒有腹部?」

小景拍拍自己的肚子,說:「有啊,在這裡。」同學們有的笑了,有的也學他拍拍自己的肚子。

貞德老師說:「小景,你有頭部,有胸部,有腹部,那你有沒有六隻腳呢?」

小景搖了搖頭,說:「我沒有六隻腳,我只有二隻腳。」

貞德老師:「小景只有兩隻腳,可是昆蟲有六隻腳,所以小景不是昆蟲,是人。」

同學們都笑了,貞德老師也在心裡偷笑,她覺得自己好聰明。

一個早上就這樣過去了,總算到了中午的吃飯時間,今天的午餐是水餃和青菜豆腐湯。

阿紫阿姨很會煮小朋友愛吃的東西,咖哩飯就配紫菜蛋花湯,水餃就配青菜豆腐湯,肉燥飯就配蘿蔔排骨湯。小朋友們都記得這樣的組合了。

  突然,小青青發現她的青菜豆腐湯變紅色了,她沒有眼花,是喝湯時一顆鬆動的牙齒脫落,掉進湯裡了。
  小青青放下湯碗,「老師,我的牙齒掉到湯裡了。」

  貞德老師走過來,小朋友們也都圍了過來,小軒軒也克服了害羞走過來。大家都圍過來看這碗變成紅色的豆腐湯。
  「好像蕃茄湯。」有個小朋友說。小青青一聽到就哭了。

  「小青青不要哭,牙齒掉了是在換牙,這表示你長大了,以後還會長出新的牙齒。」貞德老師安慰她。
  然後,貞德老師帶小青青和那碗有意外飛行物──牙齒降落的湯,到廁所去處理了。

  小朋友們很興奮,七嘴八舌地聊著天,說著自己換牙的事。這頓午餐,因為一顆脫落的牙,大家吃得特別起勁。
  下午的課,是唱唱跳跳,這可是西施老師最擅長的。想當年──這個當年不是十年二十年前喔,而是二千四百多年前,西施可是歷史上真實的人物,她跳舞的姿態令當時的吳王深深迷戀呢。

  但是可別以為唱唱跳跳是貞德老師不會的,大家瞧,這位法國籍的老師,在大約六百年前,也是歷史上的真實人物,當時她可是一個身體強健的牧羊女呢,跳個舞對她來講並不難。

  大家瞧瞧,貞德老師身著帥氣的七分褲,流著俐落的短髮,身上還罩著一件皮衣背心,整個人看來帥氣極了,是個神情勇敢的年輕老師。

她們唱著跳著:

「倫敦鐵橋垮下來,垮下來,垮下來。

 倫敦鐵橋垮下來,垮下來,就要垮下來。」

貞德老師唱著跳著,一邊想起了以前的往事,西元一四三O年,她曾經率領法國的軍隊與英國作戰,因為戰敗,被賣到英國,關在鐵籠裡折磨了半年。

  「貞德老師,你怎麼在哭?」唱唱跳跳結束的時候,小青青發現貞德的眼睛有哭過的痕跡,驚訝又關心地問著。

  「喔,沒有,剛剛牙齒有點痛。」她隨口扯了點小謊,其實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,英國啊英國,這個讓她結束了短暫生命的國家,此刻仍讓她微微傷痛。

不過貞德是個勇敢的人,她很快又把注意力拉回到學生身上,小朋友蹦蹦跳跳的,不好好看住他們不行。

下午四點鐘到了,這是家長開始陸陸續續地接回小孩的時間,小景的媽媽出現了,西施老師跟小景的好朋友說:「阿明,跟小景的媽媽問好。」

阿明很乖,說了聲:「媽媽好。」

大家聽到都笑了。

西施老師又說:「不是媽媽好,要說:『小景媽媽好』」

阿明又說了一次:「小景媽媽好。」

  就在此時,忽然有個老師說,「西施老師,是不是你的手機在響?」(2015.4.24更生日報,三之一)